當Z世代成為城市文化消費與空間實踐的重要參與者，城市更新正悄然發(fā)生轉向：不再只依賴大規(guī)模的硬件改造，而是更注重通過情感聯結激活空間活力。其中，亞文化商業(yè)空間成為重要載體——這些以商業(yè)為依托、承載小眾文化偏好的場景，正通過一場場微觀互動儀式，為城市更新注入內生動力。

柯林斯認為，宏觀社會結構的變遷，本質是微觀互動際遇在時空維度的持續(xù)積累。亞文化商業(yè)空間中的儀式互動，正是推動部分城市更新的微觀積木。他提出的互動儀式鏈理論始于四個核心要素：共同在場、進入壁壘、共同關注焦點和情感共鳴。每一次儀式互動，又會催生群體歸屬、情感能量、符號資本與價值認同，這些成果反哺下一次儀式，形成正向循環(huán)。在Z世代聚集的亞文化商業(yè)空間中，這一循環(huán)被具象化：身體在場是同好者的物理聚集，進入壁壘篩選出核心社群，共同焦點錨定文化內核，情感共鳴讓互動超越形式——四者聯動，讓空間從消費場所變?yōu)榛拥哪芰繄觥?/span>

上海商業(yè)綜合體的亞文化實踐，也體現了這一微觀循環(huán)。百聯ZX以“答對IP問題方可入場”構建進入壁壘，精準篩選出興趣契合的群體，實現高效的身體共同在場；IP主題展區(qū)與周邊構成共同焦點，消費者“挑臉”選周邊、店外互換交流的過程，催生情感共鳴。這場儀式后，參與者收獲“找到同好”的群體歸屬，積累對IP的情感能量，限定周邊與互動記憶則成為社群符號資本——驅動他們主動參與聲優(yōu)見面會、手辦發(fā)售，讓傳統商場逐漸轉型為二次元社群互動場，完成商業(yè)空間的文化更新。

街區(qū)型亞文化空間則將微觀互動嵌入日常，讓更新更具持續(xù)性。大學路把IP符號融入路燈、花壇，使身體共同在場從特意聚集變?yōu)槿粘Ｅ加觯桓咝Ｉ鐖F參與活動設計的機制，形成共創(chuàng)型進入壁壘；“次元集卡”串聯商鋪，讓共同焦點從單一IP擴展為整條街區(qū)。在持續(xù)互動中，群體收獲參與設計街區(qū)的價值認同，共創(chuàng)記憶成為街區(qū)符號資本，情感能量又推動他們參與下一輪活動構思，為街區(qū)更新提供源源不斷的微觀動力。

豫園商城的探索，讓微觀儀式承載傳統與潮流的融合，為老城廂更新探路。新春福牌祈福中，參與者書寫心愿的互動形成情感共鳴，傳統祈福符號成為共同焦點；《山海經》燈會、哈利·波特跨界展以年輕化審美重構焦點。每一次儀式后，群體積累了對老城廂的情感能量，形成“豫園也能很潮”的價值認同，這些成果轉化為對下一次跨界活動的期待，讓老商圈在傳統符號與年輕儀式的循環(huán)中，實現文化與空間的雙重更新。

然而，當前實踐仍面臨挑戰(zhàn)：部分空間的進入壁壘流于形式，難以篩選核心社群；共同焦點缺乏文化內核，僅追短期熱度，導致情感共鳴膚淺，無法沉淀能量與資本，打斷循環(huán)。只有讓身體共同在場更契合，減少松散聚集；讓進入壁壘貼亞文化內核，替代形式化門檻篩選同好；讓共同焦點錨定社群需求，摒棄淺層熱度設計；借共創(chuàng)交流深化情感共鳴，避免表面打卡，才能讓每一次微觀互動成為支撐城市更新的有效積木。

亞文化商業(yè)空間對城市更新的意義，正在于將宏大命題拆解為可感知的微觀儀式。這些微觀互動匯聚成力，推動城市空間從冰冷物理體變?yōu)橛袦囟鹊奈幕瘓?，為城市更新提供更具活力的路徑?/span>

來源：文匯報，日期：2025-11-27

作者：張丹洋，上海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助理研究員